前几年,金融圈子流传过一个段子——如果你想了解一家新公司内部管理情况,就假装是同一个办公楼的员工,在吸烟区与挂了该公司工牌的人借火,顺势聊加班话题。他们一定会像遇到情绪出口一样,道出不少你在公开渠道了解不到的消息。
彼时还没有“内卷”这个说法。如今,那些新公司中,一部分已成长为大厂,很多人因为加班苦不堪言。
不过,伴随着近段时间以来“反内卷”的呼声,打工人口中的热词也从“强制加班”变成了“强制下班”。不少人直呼,从没想过这两个词可以组合在一起。
其实,不仅“打工人”苦加班,企业也苦加班。有企业坦言,加班增加了管理成本,破坏了员工健康工作状态,综合算下来,并没有提高多少收益。
一边是为了升职加薪拼命“卷”KPI的“打工人”,另一边是希望员工像老板一样全身心工作的企业,“人欲静而内卷的风不止”,双方该怎么解决他们的内耗?
员工:加班可以,得加钱
加班被不少求职者看成一种企业文化,并逐渐成为他们生活中的一部分。陶谦就是这么一路加班过来的。
4年前,他入职现在这家有国资背景的数字技术公司。刚入职时,陶谦十分开心,觉得有国资入股的企业不同于其他“996”大厂,应该不会有很强的加班节奏。但陶谦没有想到,入职后的第一个周末,竟是他唯一过的一次完整周末。
“项目要赶着上线,我们得加速吧。系统出现BUG,我得及时响应吧。服务器宕机了,我们得紧急部署吧。”随时随地背着电脑,并能以最快速度进入工作状态成为陶谦的新习惯,“这种加班每次占用不了太长时间,但也能把我的闲暇时间切得粉碎。”
尽管很累,但他并不愿意把活儿让出去,“我们技术组不抢着干,让别的团队抢走了,项目提成就没我们的份了。”陶谦有点无奈,他觉得上班无非就是为了赚钱,把工作让出去了,上班干吗。“平常我们都说太‘卷’了,但活儿来了还不都是抢着干。加班可以,但得加钱。”
陶谦这种情况太常见了。杨洋身处大厂,接连跳槽后,最终走上内容质量管理岗位。他说,程序员的加班是职业特点,他们这些中层管理的“卷”才是无奈。
“半夜加班是家常便饭,通宵后第二天依然能一大早开个在线视频会议。”杨洋说,现在不少大厂正是减员增效的时期,基层管理是最危险的一批人,优化掉一整条业务线的事很常见。运气好的能去管理别的部门,运气不好的跟着业务线一起优化,这几年扎根公司的付出等于归零,辛苦培养的团队也散了。
所以,杨洋拼命想证明自己管理的团队效率最高,带着组员一起“卷”。
“尽量不加班,但是产出一定要比别的组多。我让组员上班提前到,并开一个早会作分享,让前一天效率最高的同事传授工作又快又多的经验。”杨洋知道背后不少人骂他,说他开早会是“事儿多”、搞“内卷”,“我也不想,但总比大家都被优化好吧”。
职业经历坎坷的吴迪说过一句话,可能会引起打工人的共鸣 ——“加班可以,但‘干的比原来多赚的比原来少’不行”。此前,因为公司倒闭,吴迪开始打零工,他做过助贷电销、送过快递,现在跑货拉拉。
企业:我们也讨厌“无效加班”
对于加班“内卷”,企业有着管理维度的考量。部分公司负责人认为,行业发展太快,竞争对手不断推出新产品,如果不想尽办法“卷”出新产品,就会被市场淘汰。还有一些企业则认为,一些加班就是无效内耗,不应该给这样的加班买单。
“自愿加班,无加班费。”这是深圳一家科技公司CEO李磊的态度。
“我从来不强迫加班,员工加班是因为他的工作没有做完。我任务给你了,每天8个小时,工作搞完了就行,你要喜欢留下加班就留。”李磊说。
以管理者的角度来看,李磊认为,工作应该是结果导向,不赞同员工无效加班。他也不想为低效劳动买单。
谈及公司经历的一起劳动仲裁,李磊很无奈。公司曾聘用过一个工程师,入职前达成了没有加班费的共识。李磊也注意每天交给他的任务量尽量不要到需要加班的程度。
李磊说,有段时间的任务很轻,根本不可能加班,但这位工程师经常留得很晚,两年后,他离开公司时,把所有的打卡记录保存下来去劳动仲裁,最后公司不得不赔了30多万元。
“挺扯的。”在李磊看来,领导清楚员工的工作能力和工作量,不会给员工超过其能力的任务,也不会给他过重的工作量,“如果员工压力太大,抗拒工作,那对企业的长久发展也不利。天天熬夜加班的员工,也发挥不出来他应有的水平”。
“没事加啥班?浪费电费!”当老板数十年,李磊也希望员工早点走,因为晚上6点之后物业会收双倍空调费。
但是李磊承认,社会上故意加班的情况比较无解。“如果遇到那种上班时间不干事,全都留在下班时间干的,我也会及时警告。”
“‘内卷’是公司内部管理的内耗。”猎头行业的清小猎总经理李嫱也不提倡因“内卷”形成的加班。